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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,又是一剑挥出,将那松树拦腰斩断,巨大的树冠轰然倒地。这倒地的方向直往两人而来,司无涯轻巧的往旁边一避。但这庞大的树冠如巨物一般压来,刘三被骇得怔在原地,眼看就要被压住,那树冠却无风自动,硬生生地扭了一个方向,堪堪与刘三擦身而过。那倒地的松树兀自颤抖不止,似乎是一个人在拼命地辩解挣扎。刘三原本被吓得抖如筛糠,此时却一个箭步冲上来,拦在司无涯身前,恳切道:“我昨日便已看出他是妖物,但他只与你下了一盘棋,并没有害你之意,你何必伤他性命。”
司无涯说道:“千年的松木是铸剑上好的材料。”刘三急道:“为了铸剑而坏人修为,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吗?”司无涯冷淡道:“便是不为铸剑,我今日爷要除它。降妖除魔是我修真之人职责所在。”刘三见拦他不住,反手从箭筒中取出一只羽箭,弯弓搭箭,瞄准司无涯的脚踝,说道:“你饶他一命吧,否则,我非废你一腿不可,我神箭刘三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。”
司无涯无视他,继续往松树走去。刘三“嗖”的一箭射出,正中司无涯的脚跟。司无涯袍袖一挥,那支箭无力地掉下,化为齑粉。司无涯手执号钟,一道剑气飞出,仅剩的残余树桩也被连根拔起。刘三在背后声嘶力竭的怒道:“枉你是修仙之人,竟然这样斩草除根。”
话音刚落,一位老者的身影似有若无地浮现出来,他口中咳血:“我原本以为你是有怜世之心的得道高人,没想到竟然也为了私欲而滥杀无辜。我久居深山,从未害人性命。山中寂寥,不过想与人接触,却落得这般下场。”
司无涯淡淡说道:“我铸剑也是为了天下苍生,要想铸造出救世的宝剑,非罕见的天材地宝不能为。虽你未曾害人性命,但为得大道不得不有所牺牲,你也算死得其所。”那老者口中仍在滴血,听见司无涯的话,忽然大笑起来:“好哇,好哇,你说得这般冠冕堂皇,我倒要看看如果你沦为街头乞丐,法力尽失,是否还分得清大道与私心,孰高孰低。”
说着,老者拼尽自己最后的灵力,一道绿光正中司无涯的眉心。司无涯一时没防备,被这绿光正正打中,白皙的面庞瞬间变得枯槁,长出了鱼鳞一般密密麻麻的皱纹,一身破麻布衣,脏污不堪。那老者渐渐消失,在即将散尽时,如鬼魅一般地说道:“除非有人在你这世间最卑贱的外表下,仍能看清你的本心,否则你将永远沦为人人可欺的蝼蚁。”
老者如癫狂一般哈哈大笑,最终消散。司无涯刚要站起来,却一个踉跄摔倒,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脚跟,这才发现刚才被刘三射中的地方已然是一个畸形的大坑,成了彻彻底底的瘸子。司无涯单手撑地,另一只手摸向腰间,想借助号钟之力站起来。但腰间空空如也,他的双手在地上摸索了半天,最终拖着一只跛脚,颤颤巍巍地站起来。
刘三蹲下身,在司无涯伤处仔细摸索了一番,疑惑道:“大仙,我方才一箭,只用了三成力,为何这伤痕看起来似乎都将脚骨射穿了一般。”司无涯摆摆手,说道:“不关你的事,是那松树精故意为之。”
刘三摇摇头说道:“话虽如此,但你这伤毕竟因我而起。我送你出山,这山下有一个又栖镇,你可先到那里安顿。不知你仙山何处,我去通报一声,让你的门人来救你。”司无涯淡淡说道:“不必了,我诅咒不除,回师门也是无益。不过你如果还想修习仙法,可以去师门带我口信一试。”刘三摇摇头,说道:“我不想修习仙法了,仙法之力过于骇人,我不想有这把钥匙,还是做一个本本分分的猎户来的好。”他说着,搀起司无涯,一步步往山下走去。
两人在大山里跋涉了几日,终于到了又栖镇,刘三说道:“我在这镇上有一间小茅屋,平时不打猎的时候,就住在那里,卖卖山货。你若没有别的去处,可以去那里安顿,虽然简陋,倒也清净。但我很快就要回山,这镇上鱼龙混杂,你要自己小心。”
司无涯现在灵力全无,连续几日的跋涉已经让他疲惫不堪,连唇上都起了大泡,他努力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束好,说道:“我如今连普通人还不如,你能送我到这里,我已感激不尽,接下来是生是死,我听天由命。”刘三摇摇头,宽慰道:“大仙,你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,你我仍有再会之期。”
说着,刘三扶着他,往城里走去,一路上碰到些镇上的闲人,打趣道:“刘三,你从哪里弄来这又脏又臭的老乞丐,你看他这样,没几天好活啦。”刘三将这些闲人驱赶开,把司无涯扶进茅屋,米缸水缸装满,回过身来对他说道:“大仙,我要走了,这里的水米够撑一段时日,你多保重。”司无涯轻轻地笑了,说道:“你没有因我之前执意斩杀树灵而对我有所成见,落井下石,我已经很感激了。我修真多年,却不如你。”
刘三沉默了一会,叹了口气,摇摇头,转身离去。司无涯听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过了一会,便坐了起来,他拖着残腿挪到茅屋门外,再将茅屋的门小心关好,自己一瘸一拐地往镇郊走去。
正午的太阳正晒得毒辣,大地蒸腾着暑气。司无涯佝偻着背,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太阳地里一摇一晃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直到嗓子痛的如刀割一般,才终于挪动到镇外的小石桥下。
他喘了半天气,拐着脚,一步一步地挪进桥洞下的阴凉处,背靠着桥墩坐下。这里有一丝丝的凉风,他舒服地闭上了双眼,喃喃道:“既然要我做乞丐,那我便当个真真正正的乞丐。我倒要看看,这尘世中,究竟会让我沉沦到何种地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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