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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（第1页）

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，贺梅子窝在师父怀里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，直到师父推完淤血，想要赶她走，她不乐意了，抓住师父的手往上移了移，口中哼哼：“师父，我这里也疼。”“……”师寐觉得糟心无比。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，纯属被愁的。徒弟又在他怀里乱动，他忍无可忍让她让站起身，把衣服穿好。等到两人都重新穿戴好衣服，清理好脏污不堪的床榻，坐下来闲谈，才总算有了点师父和徒弟的样子。师寐已经下定了决心，有件事必须得告诉徒弟了。只是在这之前，他要确定一件事。师寐看向贺梅子：“你把群发的消息删了。”贺梅子一愣，随后反应过来。“师父提醒我了。”掏出传讯仪点点划划，然后放下，“明天的删了，还有三天后和十天后的，师父到时候记得提醒。”师寐眉头一跳：“你还做了多手准备？”“那可不。”贺梅子看起来颇有些得意，“为了防止师父再次删我记忆，可不得多准备几道后手嘛，实话告诉您吧，十天后还有，咱们先来个简单的十年计划吧，当然，不是我只定了十年的意思。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？徒弟是在把他当贼防吗？师寐一阵无语，他摇了摇头，不想再和徒弟一般见识：“贺梅子，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，只怕你知道之后，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了，甚至还会恨我。”贺梅子一怔，看着师父肃穆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肉眼可见地开始慌乱了起来：“师父……该不会我是您流落在外面的女儿吧？这不合适啊，您怎么不早跟我说？”要不是徒弟是真徒弟，他真的想拆开她脑袋看看她整天都在想些什么！师寐险些被她气晕过去：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！要是真如你所言，我能容许你这般撒野？”那倒也是哦。到底师徒□□听着更容易接受些。贺梅子松了一大口气：“师父您快说吧，对了，我们不会是三代以内的血亲吧。”她忽而又提起了警惕。“……”师寐沉默了一会儿，终于缓缓开口道：“贺梅子，其实你应该称呼我为舅外高……祖父——”“等等！”贺梅子连忙打断他，她数了一下里面一共有多少字，随后惊奇道，“这里面隔了得有超过二十代了吧？”“比这还要多。”“天呐！不过超过三代了哎，师父你不要太有心理包袱，人家表哥表妹都在一起成婚生娃呢，我们这算什么……”师寐揉了揉眉心，决定忽略徒弟的自说自话。他讲了一个年代久远的故事。师寐自幼离家寻仙访道，等到他学成归来之后，双亲早已因病去世，这成为他心头一大遗憾。也正因此，他格外照顾他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。在他的照抚下，师家倒也蒸蒸日上起来，并逐渐开枝散叶，成为一个兴旺的大家族。但修士动辄闭关以年记，且当时师寐忙于修炼，那是动不动就闭年甚至十数年的大长关。往往他闭一次关出来，师家又换了一波人，他前面的人刚记了个面熟，就要迎接他们的死讯……渐渐的，师寐也和师家人来往少了，但毕竟他修为越来越高，其他人看在他的面子上，不会与师家人为难，师家只有发展更加兴旺的道理。而在这个时候，他的精力被另一件重要的事吸引了。他的师父——酷爱收徒的长天剑君，一生光是记名弟子就收了有数百个，更遑论其他不记名的弟子、被他老人家随手指点过的弟子……用桃李满天下来形容也不为过。也正因此，他们那一届的剑阁阁主选拔，堪称史上最竞争激烈的一届。有多达近千名的候选人都有资格争上一争——虽然也只是有资格。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，当阁主之位的竞争越来越白热化的时候，有些人就开始出昏招了：下毒、暗杀、离间、美人计、苦肉计……只有想不到的，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。师寐当时支持的是陈师兄上位，可陈师兄是孤儿出身，很难找到软肋，于是处于下风的另一派系想出了一个阴狠的毒招——用师家血脉为饵，逼他入陷阱，置他于死地，好除掉陈休戈一大臂膀。中间发生的那些事就不用提了，总之，最后那些人失败了，可是师寐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——逃掉的几人为了复仇使用被明确禁用的血脉诅咒屠了师家人全家。整个师家，除了当时正处于七品境的师寐外，但凡是根他同根同源的师家人，不论是直系旁系，甚至还包括一些不姓师的人，都被血脉诅咒反噬而死，其中还有几名中低品境的师姓修士。因为这一桩惨案太过惨绝人寰前所未有，连一直作壁上观的剑阁诸位元老都不得不出手，亲自诛杀了破坏规则的修士，并扶持了陈师兄上位接任阁主，彻底终结了这一乱局。可是，师寐的血缘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。得到再多的奖励和补偿都无法弥补这一点，他的亲人是因为他族灭的，为此，他险些道心大衰。直到几十年前，他无意中发现，原来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机缘巧合之下躲过了那场血脉诅咒，并且顽强地活了下来。“那个人就是我？”贺梅子期待道。师寐看了她一眼，有些无奈：“那个人是你娘。”贺梅子爷爷恰好在青楼寻欢时被血缘诅咒追杀而死，当时还被人误以为是马上风。直到后来发现师家人一夜死绝，青楼才慌了神。他们怕此事传出去晦气，所以再三勒令那名妓女不准说出此事。妓女心中惶恐不安，几个月后又发现自己怀了孕，只是那几天日期太过接近，不知道孩子父亲到底是谁。她咬着牙把孩子生了下来，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娃，这便是贺梅子的母亲。女娃在青楼长大，又没有什么奇遇，后来也像母亲一样接起了客。但她运气要好得多，初次接客时便因美貌被客人买下，蓄于后宅，当起了姨娘。可惜客人虽有惜花心，心思却未免太多了，贺梅子的娘被接入府中不到半年便渐渐失宠成了旧人，正当这时，她发现自己有孕，惊喜不已，并决心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。当时客人膝下还没有男丁，贺梅子的娘便提前准备了一个月份与她相近的产妇，又恰好她生了个女儿，产妇生了个儿子。再也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，贺梅子的娘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，还认为是上天庇佑。于是一出偷龙换凤就这么上演了，贺梅子被接入农妇家里，当做女儿教养。后来，又过几年，贺梅子渐渐长大，贺家那头却忽然断了钱财。她便被农妇家里抛弃，成为孤儿在街上流浪。又过几年，她遇上了特意来寻她的师寐，只是当时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好，随随便便就能遇上一个神仙师父。但她却不知道，这个神仙师父从始至终，只是为她而来。欺师灭祖故事讲完，师寐看向贺梅子。“那我娘呢？”贺梅子勇敢发问。“你娘——”师寐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告诉了她实情，“我只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……”当他见到她的时候，她已经奄奄一息，只剩下半口气了。当初将生下的女胎换为男胎，虽然帮她短暂地重获了客人的欢心，却也为她带来了正妻的憎恶和提防。几番较量之下，她彻底落败，不仅失去了孩子，还遭到了客人的厌恶，再无翻身的机会。师寐说自己可以带她离开，治好她身上的伤，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，今后丰衣足食不再受苦，可却被拒绝了。因为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了当初那个带她离开火坑的客人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他分离。师寐最选择尊重她的意愿，她最后陷入了一场永远也不会醒过来的美梦，在梦中，他们俩永远都是初遇时的模样。之后，师寐便找上了流落在外的贺梅子，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相遇。只是见到她第一眼，都不用再做任何检测，他就知道，就是她了。为了好好照顾这个跟他流着同样血的孩子，也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亲，师寐决定将她收入自己门下，亲自教养。贺梅子是一个既让人省心又不让人省心的孩子，早年流浪街头的经历让她心思敏感，很会看人脸色，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，而且心防很重。师寐艰难地寻找着那个与她相处的平衡点，做到既尊重到她小小的自尊心又不至于让她太自由驰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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