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趁着硝烟散去,部族的少年终于爬上了达利尼城内的砬子山。他望向远方,舰队的炮火正倾泻在海港附近,那震天动地的响声撕裂了黎明到来前的寂静。天边早已燃起大火,沸腾的海面上弥漫着蒸汽。
像是烹煮着巨鲸的骸骨。
少年的手中空无一物,只好以手掌代替神鼓,身上的华服裙摆和着五彩布条,随之舞动。
林地里的梅花鹿受到炮声惊吓,愣在原地,只是茫然地看着他。
“恭请......神明。”
远处,数不清的军士正如潮水般涌来。
随着那位少年的回忆,寒风如剔骨尖刀,掠过遥远北方大地那苍茫的林海,划出山脉的沟壑,再次吹拂着他的面庞。
那是一年前的三月,冰封的土地尚未开冻。密林边界的平原上,漫长冬季存留下来的积雪,被呼啸而过的北风重塑成它的形状。像是银白色的沙漠,又像是漫无边际的湖泊,波光粼粼。
故事的开头,是一天清晨,春分日的那一天。
在森林前的雪原上,两个少年刚刚狩猎归来,腰间挂着一只雪兔,双脚踩着用桦木枝条制成的雪鞋。这种雪鞋只是在皮靴下面用枝条编成网状的模样,他们还是走得异常艰难,深一脚浅一脚的。
打头的那个手握用杉木制成的长弓,无论是弓身的弯度还是弓弦的弹性,算不上是质量上乘的武器。另外一个手中拿着长矛,腰间挂着剥皮刀,刀刃上凝结着暗红的冻血,看起来像打头少年的副手。对他们这个年纪,这样的装备打一些小的猎物已经很不错了,毕竟,这是两个人亲手制成的。
“萨哈良,你快一点!本来今天出来就晚了,再不赶紧回去又要挨骂了。”
拿着长弓的少年连连催促着身后的小伙伴,他个子不高,但身体壮实,脸圆圆的像个泥娃娃,上面带着高纬度地区特有的红晕,在雪地刺目的反光下眯起眼睛看着身后的伙伴。
看起来在他们的部族,今天中午是要举行什么活动了。
“阿沙!你等等我,这雪太深了我走不动。”
后面那个叫萨哈良的,年纪要比阿沙小了不少。他身形瘦削,面容清秀,乌黑的眉毛下藏着褐色的眼睛,在积雪的映照下像是松树上慢慢凝结的琥珀,眉目间还带着尚未褪尽的稚嫩,和少年特有的执着。
能看得出,家里人怕他出门打猎受了寒,或者是被野兽袭击,肩膀上正披着厚厚的皮毛,也难怪他行路艰难。
“你这个样子,过一阵的成年试炼要是没通过怎么办啊?”阿沙笑着回头把他从雪里面拉出来,冻红的指尖深深陷进萨哈良厚厚的皮袍里。
那位名叫萨哈良的少年听他这么说,显得有点着急,一边拍着身上的雪,一边大声对他说:“不可能!我一定能过!”
被萨哈良如此重视的,是部族特有的成年仪式,需要通过试炼才能得到神灵的承认。近十几年不知为何,部族里的人丁渐渐稀少,因此这个试炼的难度已经比曾经简单了许多,至少不会出人命了。
“哈哈,不管神灵能不能承认你,能跟我阿沙一同狩猎的,我先认同你了!”
听阿沙这么说,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。
返程时,萨哈良敏锐地观察到遥远的山边有一缕极淡的黑烟在向上飘散,不仔细看的话难以发现,但狩猎的快乐轻易地便将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拂去了。
年轻人总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,他们早上出门跑出去二十多里,回来的时候,连走带跑的,终于赶在中午前回到了部族的营地。
部族的名字叫做“邬沙苏”,也是他们信仰的鹿神名讳。营地在一片茂密的白桦林之中,大门,房屋甚至是家具,小到碗和勺子,无不是桦木制成,散发着特有的木质清香。
营地的门口正支起一口大锅,锅里煮着沸腾的开水,冒起温暖的蒸汽。几位族中长辈忙忙碌碌,忙着给一只前几天猎杀的麂鹿剥皮,一般来说剥皮是不用开水烫的,只是烫过之后更柔软,穿着更舒服。
两个少年作贼似的低着头,想从大门的另一侧偷偷溜进去。
“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站住!”
阿沙的妈妈一把薅住了他,本来他正准备拔腿就跑,这一下差点给他拽一跟头。
“自己抬头看看都什么时候了,下午就是阿娜吉老祖母的葬礼了,忘记老祖母对你的好了吗?还是说你们俩本来想大家都聚在一块的时候,带着你们抓的兔子进来打断萨满主持仪式?不嫌尴尬吗?”
妈妈大声斥责着两个人,周围的人都笑着看了过来。
“阿妈......我们俩这不是也没耽误时间嘛......就是想试试昨天做的弓......”
“还有我昨天拿黑曜石敲打出来的剥皮刀!”
萨哈良拔出自己锋利的小刀,正要给阿沙妈妈看,突然发现上面还沾着血,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。
阿沙妈妈狠狠瞪了他们一眼,说:“快去,再去看看老祖母,还有阿沙,我晚上再收拾你。”
说罢,两人刚要逃走,她朝着阿沙的屁股上猛踹一脚,疼得他直哼哼。像阿沙妈妈这样优秀的战士,要是用尽全力,怕是连一头黑熊,也能踢得落荒而逃。
但年轻的人类崽子恢复能力还是强得多,两人手拉着手,从拥挤的人流中穿过,向着专门为葬礼搭建的祭台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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