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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简通禀:“主子,晴儿姑娘到了。”
他将孟清辞引入书房,随即退下,悄然掩上了门。
那夜烛影昏黄,她又走的匆忙,并没细看傅珩书房的摆设布置。
此刻却见,屋内书墨暗浮,砚香隐隐。一排书架列满青缃,博古架上却疏疏落落,唯三两青瓷静立。
窗边置一张墨蓝色织锦铺陈的软塌,紫檀书案旁,一架水墨山河屏风静默伫立——墨色奔涌于山峦,留白处见水光流转,皆如如屋中陈设,古朴沉敛,不见半分奢靡。
孟清辞环视四周,并未寻见傅珩身影。她自袖中取出那条一早绣好,给傅晏桉备用的腰带,置于紫檀书案一角。
屏风后,傅珩的声音蓦然响起:“过来。”
孟清辞迟疑了下,终是转过屏风。才知书房和卧房是打通的,只用这架屏风隔开。
只见傅珩才沐浴出来,只穿了中衣,衣领微敞,鸦发濡湿,水汽氤氲,修长的指节正系中衣的系带,隐隐可见衣衫下紧实分明的肌理。
孟清辞立时转过身去,飞速的回禀:“禀三爷,大小姐叫奴婢给您送些名贵药材来,谢您在大长公主府的维护之情。奴婢顺便把给您做的腰带放在桌案上了。”
“奴婢去外间等三爷。”言罢,抬脚便要出去,她倒是不怕看这个,毕竟更露的穿越前也是屡见不鲜,只不想多生事端,暗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。
傅珩:“躲什么?过来帮我把头发搅干了。”
孟清辞止住脚步,背对着傅珩,目光定在山水屏风上,贝齿轻咬下唇,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。上次在茶楼,他看她的目光分明不好,应是极为厌烦她,怎么还肯叫她近身?
傅珩已在铜镜前落座,看着她的背影,指节不紧不慢地轻叩桌面:“怎么,不愿意?这么快便使唤不动你了?”
听傅珩和他要债的口气,孟清辞稳了稳心神,委实没什么好矫情的。多次利用他,她总不好翻脸不认。
“奴婢没这个意思,不过是奴婢只伺候过大小姐,不大习惯罢了。”孟清辞换上笑容,寻了块布巾走到傅珩身后,并不扭捏,利落地为他搅起发来。
不知哪里让傅珩满意了,他竟浅笑了下,细长的眼帘半垂着,脖颈后仰,安静的任由孟清辞一下下搅着乌黑长发。
见他果真只想叫她搅发,孟清辞悄悄吁出一口气。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也更仔细用心些。
稍倾,傅珩嗓音疏淡,似是闲聊般问道:“听闻,你小时的事情都记不得了?”
“回三爷,入侯府前的事情,确实都记不得了。”孟清辞未料他会问及此,只当他在闲话儿,如实答了。
傅珩:“你就没想过出府后去寻你爹娘?依你入府时的穿戴,家中至少该是颇有几分脸面的殷实人家。”
孟清辞半真半假的回他:“既然丢了,当时也没找回去,不见得有多重视。如今我都大了,兴许他们也记得不了,寻回去,说不准也是自讨没趣儿。”
她心下暗忖:自己骨子里早非其人,与原身家中素无亲缘。这世道的爹娘,不论嫁女儿还是卖女儿,不过一句话的事儿,从不过问当事人。
她好容易从侯府出去,又正逢婚嫁之龄,难道还上赶着找个活爹压在头顶,吃饱了撑得给自己找不痛快吗?
傅珩自铜镜看她一眼,见她神色不似作伪,又道:“若寻着你家人,兴许是高门权贵,抑或豪族乡绅。你若想认祖归宗,我亦可相助。”
“多谢三爷好意,奴婢并没这个打算。”回绝,心下狐疑他这番“好心”背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。
高门权贵么?她还不知道么,不过是主动给家族送人头去联姻,她又不是曾失心疯了,主动送人头。
傅珩怕她不晓得里面的好处,仍耐心讲解:“届时认祖归宗,便不再是奴婢出身,与我那大侄儿也算门当户对。亦或者是那日的顾淮序,也未必不堪匹配,难道你不动心?”
孟清辞听罢已是厌烦的颦眉,还隐隐不屑的瞥了下唇,扔不为所动:“多谢三爷费心,奴婢并无这些心思,奴婢已辞过大小姐,过两日便要离府。”
傅珩压低眉眼问:“你离府后可有打算?是去找宋泊简吗?”
孟清辞深吸口气,心想那日茶楼里,傅珩果然是在隔壁。
也不知他当时在隔壁做什么,看他紫檀桌案上,公文如山,定是案牍劳形,竟然还有闲心理会她的八卦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孟清辞不走心的应付一句:“也许罢,毕竟他比较可靠些。”
傅珩冷笑下,不觉她还有如此天真一面,竟觉天下还有可靠的男人。
孟清辞搅头发的手法熟练,不多时傅珩的头发便干了,傅珩没再使唤她,言辞更是‘善解人意’:“你去罢,念在缘分一场,日后你若有了难处,自可来寻我。”
孟清辞不想他不仅没厌烦自己,还如此好说话,允诺日后可帮衬她一二,愣了下,心下难得涌起三分羞愧来:可能是自己对侯府的人都带有有色眼镜,戒备心太重,不想这位看着威严冷峻的三爷,竟是个面冷心慈的。
她对着傅珩笑的亲昵几分,福身行礼:“多谢三爷照顾,真是奴婢修来的福分,若是三爷还有需要奴婢的,尽管和奴婢开口,奴婢必当尽心竭力。”
傅珩心情愉悦的轻笑起来,望着她离去的背影:“望你真心这般作想,不枉我一片心意。”
他披散着长发,转过屏风,拾起放在紫檀桌案一角的腰带,摩挲了下,冷笑一声:“狡猾的丫头,惯会油嘴滑舌,什么东西也敢糊弄爷。”
冷着脸,把腰带扔进焚物的铜盆,倒上灯油,刚想点燃,想了想又收回手,对外叫了一声:“墨简。”
墨简战战兢兢的进来,晴儿姑娘刚走的时候神情好着呢,纳闷主子怎么反而不痛快。
傅珩指着指铜盆里的腰带:“把它收好,收到爷看不到的地方去。”
墨简摸不着头脑,也不敢多问,麻利的拿起浸了灯油的腰带转身出去了。
孟清辞不知道自己的把戏已经被傅珩识破了,反思起,送傅珩一条给傅晏桉备用的腰带似乎太过敷衍,不过她本就良心不多,很快就将此事搁到脑后。
且说大太太林氏得了大老爷傅承怀的吩咐,也不顾老太太王氏尚在病中,隔日便雷厉风行地在府中替儿子傅晏桉张罗起相看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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